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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6.你去死啊

    

56.你去死啊



    翌日下午。

    佣人推开书房的门,站在门口恭敬地朝办公桌前的男人欠了欠身,“少爷,林先生的情绪依旧低迷,饭也照样不肯吃一口,要不要注射葡萄糖呢?”

    徐泠洋单手扶额,俊朗的侧颜在印刻在光芒中,手肘撑在大气精美的浮雕办公桌上,另一只手拿着一支钢笔,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,他像没听见佣人的话一般,垂着凤翎般的睫毛,眸中没有半分情绪。

    佣人也不敢催,只能站在门口等着。

    五分钟左右,徐泠洋终于停笔了,他将东西搁到一边,拉开抽屉拿了一封文件出来,站起身走出书房。

    佣人连忙跟上他的脚步。

    偌大的卧室都是沉闷的灰黑色调,装修低调,但用材都价值不菲,名副其实的低调奢华。

    林煜坐在床上,静静看着落地窗外的海面,海浪敲击浪花的声音很微弱,医生在旁边劝他的话他也听不进去,干净清澈的眼中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直到徐泠洋轻轻推门进来,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,冷冷的望着来人。

    徐泠洋漆黑如墨的眼睛也同样冷冷的看着林煜。

    明明俩人昨天晚上才上过床,有过世界上亲密的关系,可再次相见,青梅竹马的情谊就成了剔骨尖刀,生生转成了蚀骨的恨。

    林煜有这种反应,徐泠洋并不感到意外。

    毕竟连续打了两次麻醉,林煜脑子还没完全清醒,又被徐泠洋拉着做了半宿,心力交瘁,伤口还感染了。

    家庭医生昨天半夜被徐泠洋叫来给林煜处理伤口,林煜醒来之后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,不吃不喝,也不说话,现在徐泠洋这个罪魁祸首来了,医生有眼色地起身离开。

    徐泠洋几步走到林煜面前,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,“怎么?恨我?”用手中的文件指了指林煜盖着被子的腿,“是恨我挑了你的脚筋,还是恨我杀了那男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跟他清清白白。”林煜死死盯着他。

    他现在无比清醒,更清醒地知道徐泠洋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少年了,分离的七年,早就将年少时的美好消磨殆尽了,时间和经历已经将他培养成了另一个人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徐泠洋淡道。

    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。

    林煜瞳孔抖了一下,却很快将眼中的异样压了回去。

    这么多年,他一直在佛前祈愿,若是当年死去的二十一人真的跟徐泠洋有关,那么所有的因果报应林煜愿意替他承受。

    可徐泠洋不当一回事啊,他还是杀了一个无辜的人。

    林煜第一次尝到心血付之东流的无奈。

    “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林煜问。

    徐泠洋的眼眸森寒一片,“我还以为你是恨我挑了你的脚筋呢,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恨我……”

    语气中夹杂着一些难言的委屈。

    不知怎的,林煜听着倒有些想笑,“你不是说,让我亲眼看看证据吗?”

    既然可以无缘无故的杀一个人,是不是也可以无缘无故给他加一重罪。

    徐泠洋把文件丢在他面前,白花花的纸在灰色床单上落了一片,“你自己看,这些可都是你的亲笔签名,还有指纹。”

    林煜愣了一秒,待看清面前那些文件是什么东西之后,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一样,浑身血液开始倒流,手都开始颤抖。

    这些纸,是端粒酶的申请报告!

    这个报告他不是交给阿震了吗?为什么会在徐泠洋手里?

    见林煜脸色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,徐泠洋眯起眼睛,双手抱胸,好整以暇地看着他,“怎么样?假吗?”

    不假,一点儿都不假,上面的指纹是林煜亲自盖上去的,字也是他亲手签的。

    “这份报告,是谁给你的?”林煜的声音气到发抖,拿着文件的手也在抖。

    “那要问你自己,你把这份报告给了谁,你知道,我最讨厌叛徒,你私自去上海,去西藏,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,你就算真的跟那男人上床了,我也可以不计较,但是,”徐泠洋走到他面前,锐利的鹰眸带着凛然的杀气,“你不该背叛我。”

    林煜眼前一黑,手肘撑在床上,满目空白地望着这些纸。

    景昭猜到林煜想用端粒酶的药逼他现身的想法了,这份报告一定是他派人递给徐泠洋的,意在打林煜的脸,顺便告诉他,这一局,你输了。

    线索全断了,希望尽灭。

    林煜眼前茫然一片。

    忽而,林煜笑了一声,他抬起头,嘲讽道:“我担不起背叛两个字,您贵人多忘事,七年前,我舅舅,包括我,早就不是JC的人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他妈说什么!你再说一遍!”徐泠洋一把揪住林煜的衣领。

    当初韩凌交权离开JC的原因,林煜不是不知道,他现在这么说出来,是想跟徐泠洋划清界限。

    “放手!”林煜厉声道。

    徐泠洋就是拽着不放,因为这份报告的原因,林煜本就有点儿恼火,加上徐泠洋一再说他是个叛徒,又杀了江央……

    几件事一起堆叠下来,就有些擦枪走火了。

    林煜推他的时候,掌心不小心擦过了徐泠洋的脸,明明是不小心,可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。

    顿时俩人都愣住了。

    下一秒,徐泠洋想也没想,抬手甩了林煜一巴掌,这一巴掌打得极重,林煜脸颊火辣辣地疼,耳膜都在嗡嗡作响。

    徐泠洋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东西,扇耳光这件事别说陈渐程了,就是他姑姑都扇过他脸,他今天要是不把林煜制住了,只要林煜得了机会,肯定还会跑!

    “你算个什么东西,敢打我!我平时给你几分面子你他妈还抖起来了,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,你他妈还真拿自己当个宝啊!”

    “早就不是了……”林煜垂着脑袋,期艾的回答,“我说了,你要是觉得我跟你这三年,没有还清……你不是杀了江央吗?何必留我呢?”

    他眸中没有半点儿光,已经绝望了。

    抓着林煜衣领的手气到发抖,徐泠洋下颚线紧绷,盯着林煜的眼睛恨不得杀了他。

    徐泠洋猛地松手站了起来,抄起床头柜上的水晶台灯丢了出去,水晶折射出的光从林煜眼前划过,精准地砸在几米开外的落地窗上。

    “砰——”

    玻璃窗碎了一地。

    林煜尚未回过神,就被徐泠洋拽着胳膊拎了起来,他脚筋被挑走不了路,任凭徐泠洋把他拽到床下,丢到窗边。

    “不是想去死吗?你去死啊!”徐泠洋吼道。

    徐泠洋的瞳孔缩了一下,心跳猛地加快。

    窗沿上还顽强地竖着几枚碎片,锋利的玻璃离林煜的脖子只有两三厘米的距离,若是方才一个没注意,用力太大了,这些玻璃碎片肯定就刺进林煜的脖子里去了。

    林煜趴在窗沿上,半个肩头露在外面,夏日咸涩的海风吹过面颊拂过发梢,他眼睁睁地看着几粒碎玻璃片坠进深海,悬崖太高,他连碎片掉进海里的浪花都看不见。

    客房传来的声音太大了,几个佣人都赶了过来聚在门口。

    徐泠洋抹了把脸,再次睁开的眼中全是怅然。

    他没办法对林煜下手。

    和林煜在一起的三年,除了zuoai,他不愿意跟林煜有任何亲近,生怕会在不经意间沉沦。

    直到韩凌去世,徐泠洋觉得林煜应该只剩他一个人了,才放心把他留在身边,并在日常的相处中把这个“不经意”忘掉了。

    几个月的互相陪伴,他已经习惯了早起晚睡,身边都能看见林煜,只要他想见这个人,只要他想抱这个人,都触手可及。

    可事实告诉他,不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他好不容易摆脱自己那非黑即白的世界,生命中再次有了色彩,可是林煜却有他自己的世界,是不愿意告诉他,也不愿意让他踏足的世界。

    他恨林煜,恨林煜提防他,瞒着他,也恨林煜骗他,每次都说会回来,会来见他,可次次失约,他也恨林煜,恨他在十年前那通电话里一言不发,丢他一个人去面对世间极恶……

    到最后,他更恨的是,林煜不爱他……

    林煜大约也恨他吧,恨就恨吧,他也不想要他的爱了,他宁愿林煜恨他,也不希望林煜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。

    徐泠洋蹲下身,掐着林煜的脸直视他,一字一句地说: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,不就是仗着我年少时对你说的那句我喜欢你吗?你就仗着这句蠢话,以为我不敢动你是吗?我现在问你,你觉得你配吗?”

    林煜的脑袋嗡得一声乱了,他想过会和徐泠洋闹成什么样,左不过就是不欢而散或者生离死别,但是没想过徐泠洋会提起年少时的爱。

    他在否定自己最初的感情,也否定了林煜存在心底多年的柔软和希望。

    “你不配!”

    徐泠洋歇斯底里地吼出声,他站起身,望着窗外平静的海面,冷冷地吩咐道:“丢进精神病院吧。”

    佣人愣了愣,有些迟疑。

    “别让我说第二遍。”徐泠洋冷眸一瞥,那些佣人连忙把茫然的林煜带走了。

    屋内瞬间变得空荡。

    送林煜去精神病院的人是徐泠洋的秘书,上飞机之后,秘书就坐在林煜旁边,看着他生无可恋的脸,秘书终于忍不住了,“林先生,您……您怎么不跟少爷低下头呢……”

    说完,他叹了一口气,不忍地捂住脸。

    低头有用吗?徐泠洋都直接否认当年的感情了,林煜还怎么跟他低头?求他把那话收回去?求他继续喜欢他?

    林煜强忍心口的酸涩,一言不发地望着直升机外的蓝天白云。

    “您别怪我说话太直,主要这事真得你们俩解决,外人劝不了,您不知道,少爷从国内把你带回来的时候,可是直接挂了陈董电话,还把华叔和严部长都调回国了,这是摆明了不准备听别人劝,我们也不敢劝他,只能劝劝您。”秘书唉声叹气,好像林煜要上刑场了一样。

    也是,那个精神病院不就是刑场吗?

    秘书跟了徐泠洋这么多年,也猜出他是个什么想法了。

    自己下不了手,要交给别人来啊。

    他刚要陪着林煜上飞机,徐泠洋又给他发消息,让他派人在国内把任池洵抓回来。

    这是要赶尽杀绝啊。

    完了。

    林煜摇了摇头,事情已经这样了,低头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。

    飞机抵达一个不知名的海岸线,这里方圆几十公里都是茂密的森林,澳洲植被覆盖率很大,更何况现在的南半球是夏天,成荫的绿树简直望不到头。

    林煜走不了路,下飞机的时候秘书贴心给准备了一个轮椅,林煜坐在轮椅里,面无表情地看着秘书正跟几个人谈着什么。

    那几个人大约是精神病的医生,全部穿着白大褂,为首的那位男子凭借着一张出类拔萃的脸,简直鹤立鸡群。

    他和严琮的气质截然不同,这人生得极其妖娆,五官明艳,混血感极重,他穿着一件修身的白大褂,神圣中带着几分醉人的诱惑。

    听完秘书严肃地叮嘱后,他看向林煜,嫣红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。

    男人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就像伏在黑夜中的蛇,让林煜不自觉打了个寒战,心中猛地升起一股警惕。

    “我话就说到这里,让他在这边住几天,你不要轻举妄动,以防那天少爷后悔了。”秘书说。

    男人摊了摊手,“没问题。”

    秘书有些不放心,临走时还转头看了他好几次,又安慰了林煜几句,这才上飞机离开。

    男人推着轮椅上的林煜往林中一栋大型建筑物走去,他低下头在林煜耳边笑着说:“刚刚我在别人口中听过你的个人介绍了,林煜,韩凌的外甥,JC继承人之一,前亚太区总裁。”

    他的呼吸洒在耳边,林煜心中一紧,下意识偏过脑袋。

    “别紧张,自我介绍一下,我叫傅嘉礼,是这所精神病院的主治医师,兼院长。”他轻快地笑道。

    林煜从他身上收回视线,精神病院里的病人虽然大脑有问题,可却比外面的大千世界要正常多了,待在这里他就全当静心了。

    可谁知,是他把徐泠洋想得太好了。

    傅嘉礼接下来说的话简直让林煜汗毛倒竖。